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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7 第三十七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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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7   第三十七章

◎登基第二十九天(加量pro版)◎

“最好的方法還是推廣基礎科學, 奈何沒有教材和教師啊……”小皇帝嘀嘀咕咕。

既然已經回宮,便在文華殿用午膳,順便處理接下來的政事。

臨近谷雨, 請安折子也越來越多, 與此同時, 小皇帝的賀禮也跟著來到燕都, 不過對於狠狠大出血的內庫, 算是杯水車薪。

“看看臨西王府的禮單!”

處理完不多的政務,明慕立刻開始看自己的生日禮物。

拿到長長的禮單,他凝神細看,前面都是王府的送禮, 中規中矩,最後才是世子的禮物。

“北疆物料一份……這是什麽?”

奇奇怪怪的名字。

明慕讓闞英拿來這份賀禮,本以為會是北疆自然風貌一類, 沒想到居然是一只巨大的楠木箱子。

箱子打開後,擺在正中間的是一封信, 以及堆得整整齊齊的文書。

信封上字跡娟秀, 只寫了陛下親啟。

明慕慢慢拆開信件, 他有預感, 這封信或許是長姐給他的。

之前他一直沒想明白,為什麽長姐會讓明璇來燕都,甚至默許讓她加入奪嫡。又仿佛對那孩子的生活一無所覺, 甚至任由那孩子被人欺負。

信裏詳細寫了任君瀾和她的交易,用西寧府的新商路以及大半資源,換取一個孩子以及這些“北疆物料”。

“物料”裏是明曦長姐在北疆的多年經營, 和朝廷文書裏面冰冷的文字不同, 這些私人文書裏, 詳細寫了底層兵士的特征,以及手上商路的資源。

簡單來說,有了這些“物料”,任君瀾可以在北疆借由長公主的名頭起義。

自古以來就有皇權不下縣的諺語,這是因為古代生產力低下,導致皇帝無法了解縣以下的具體情況,也無法有效地控制。為了改善這種局面,開國皇帝用了“黃冊”這一方式,每十年一次修訂,務必了解所有百姓的變動,包括人口、田地等,進而制定各項政策。

與之伴隨的,就是嚴格的戶籍,將百姓在居所固定,不允許隨意流動,以確保黃冊的穩定推行。

如果遇上強有力的君主,這種方式確實有效。但多年下來,黃冊弊端逐漸顯現,百姓已經想出了許多方法對抗黃冊,瞞報田地、嫁接人口,減少稅收。就算是明慕,一時間也沒有好的方法去解決。

但這份“物料”,則是將北疆軍戶的情況毫無隱瞞地展現在明慕面前了。

“瀾哥真是……”

明慕呆呆地捧著信,心緒難明。

任君瀾對他毫無保留,不僅舍棄了自己的身份,來到燕都,自願下半輩子都困在宮城;如今又付出這樣大的代價,叫他能更好地掌控北疆;還特意帶來明璇,不讓他被朝堂桎梏,不得不立明琮為儲君。

甚至一路上都沒有打開箱子看一眼,不然,不會叫這封寫了真相的信送到他手上。

明慕甚至有些惶恐:他何德何能……配得上這樣深重的情誼?

之前是以為,長姐不願意明璇在南詔受苦,才送了過來,卻不知道……

對建立親密關系的抗拒再一次悄悄冒了出來。

假如他現在後悔,還能讓瀾哥回歸他本該的生活……

“將這些都收起來。”

明慕將信放回信封,在一起放在楠木箱子裏:“如何用這些,還需深想。”

這份禮物確實很讓他驚喜,也讓他驚嚇。

闞英註意到陛下的神色,沒有多問,就連搬箱子的人都輕手輕腳,沒有發出太大的聲音。

“陛下?”

他拿出剩下的禮單,遞到明慕面前,“這些是燕都官員的禮單,或許能有些趣味?”

“原先還不想要他們的,燕都官員又沒什麽錢,別送禮送到傾家蕩產。”明慕壓下心裏那些負面的情緒,語氣聽起來很輕松。

“知道陛下會擔心,所以那些小官員,都是一個部送一份,只怕會被嫌棄呢。”闞英笑吟吟地開口。

“這主意倒是好。”明慕接過禮單,果不其然,這份居然比臨西王府那份還要短,送的東西倒也平常,沒有特別珍貴的,大多是書籍、字畫等。

一連串禮物都以工作單位為開頭,所以,唯一一個人名就格外突出。

“賀屏,字隋光……?”明慕默默念出這個名字,奇怪地問道,“我記得,賀三元家底不豐,是內庫出銀子才叫他在燕都安家,怎麽單獨送禮?”

“陛下不如看看這位賀三元送了什麽?”闞英笑呵呵的。

明慕繼續往後看:“……一個不知名的種子,希望能解陛下的燃眉之急。”

明慕:“啊?”

讓他幻視前世那些游戲文案,什麽“神奇的種子”、“能夠破碎一切的斧頭”、“瑪利亞骨灰制作的武器”……

“拿過來,讓我看看。”

他一下子升起了十分的好奇,到底是什麽種子?要說他的燃眉之急,還與種子有關……

難不成賀隋光能掏出堪比現代的棉花良種?

就算如此,沒有覆合肥和耕地機等,產量還是不如人意啊……

闞英早有準備,依照陛下的脾性,看到這項“賀禮”一定會好奇,因此早早備著,此時很快就拿了上來。

明慕接過木盒,這盒子只有巴掌大,材質普通,打開後,是一個胖嘟嘟的錦囊。

錦囊的材質很特殊,比棉絲滑,又不像絲綢,反而像滌綸……?

明慕被自己的猜想嚇了一跳。

錦囊下面的紙條佐證了他的猜想:居然是四分之一張A4紙,邊緣還有裁剪的毛邊,上面更是印著宋體:本種子由強國系統出品!質量有保障!陛下在打開前只要心裏默念作物,就能獲得五百年後質量最佳的種子1枚,效果持續三年!

明慕:???

明慕:!!!

他、他本以為自己孤身一人,在這個陌生的朝代,結果現在冒出來一個系統……?仿佛還知道他原本的時代!

一瞬間,他被巨大的驚喜砸懵了。

“我欲去見賀三元!”明慕將錦囊放回木盒,拽住闞英,眼睛閃閃發亮,心一下比一下跳得劇烈,仿佛下一刻就能從嗓子裏蹦出來,“我有事情想問他。”

“陛下莫要著急,翰林便在宮城邊,大可召賀三元過來。”闞英不知道陛下見了什麽,才會如此激動,甚至迫不及待就要出宮,竟與去見異族世子一般。

要不是知道陛下與世子情比金堅,他或許要以為陛下想將賀三元納為妃子了……唉,世子可恨!

明慕點頭,點了宦官出宮,卻在下一刻,有人跌跌撞撞從殿門進來,普通一聲,跪在冰冷的地面上:

“陛下!八百裏加急!黃河汛災!”

明慕驀然站起身。

——

幾日後,市集之上,告示欄中,添了一張新告示。

如往常一般,在官府的人張貼之後,立刻有百姓上來圍觀。

這次的內容倒不是什麽新政策發布,而是一則“溫馨提示”:

昨日陛下身體不適,發現是有道士在寢殿內放了一種不知名的藥物,試圖以此進行要挾,所幸被陛下識破。

廣大居民在求神拜佛時,應選擇已在官府備案、具有正規資質的廟宇道觀,不要選擇未經過備案的非法廟宇,謹記心誠則靈。

如果近期存在突然暈倒、心跳加快等不良癥狀,請前往附近的惠民藥局進行治療,切勿諱疾忌醫!

簡單幾句話,處處都是為百姓考慮。

“就說昨日為何會鬧出那樣大的動靜,原是有人意圖傷害陛下……”

“不知陛下如何了?”

“這群人真是,獲得錢財田地還不夠?”

幾個月以來,燕都的百姓已經習慣了這種方式,對新帝的好感比先帝高了不知多少。

因此,得知新帝遭人暗算的消息,紛紛義憤填膺,痛罵不止,還有不少人被上面的話語說動,決定去藥局看診。

“要我說,或許這是陛下找的借口。”

偏偏有一個不合群的聲音響起,在一片稱頌聲中,顯得那麽格格不入。

見周圍人的目光都看過來,他梗著脖子,開口道:“怎麽啦?說不定陛下只是找個理由除佛滅道!那玉清觀的神仙法術極為神奇,觀主更是一頭白發,面容卻如年輕人一般,怎麽可能是假?”

他轉了轉眼睛,又壓低了聲音說:“我聽說,就連刑部大牢都關不住他!”

說完這番話,卻沒見周圍人的附和,反而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他。

“怎、怎麽?”

那人心道不妙,往後退了一步。

“你既然說那觀長這麽厲害,怎麽沒見他成仙呢?”有人嘲諷道。

明慕一直積攢的政府信用在此時發揮了作用,就算有人虔誠信佛,也不免在此時嘀咕:反正官府都說了,去正規的廟宇道觀,那些不正規的,說不定就要害人!

“說不定、說不定是專門來度化我們的!”那人嘴硬不肯服軟,繼續道,“不是有黃河泛濫的消息傳過來?定是陛下不敬神佛,才叫那些人受此劫難!”

“倘若陛下虔誠恭敬,定然不會……”

他話音未落,便被人狠狠揍了一拳,瞬間眼冒金星。

“胡扯八道!求佛問道能治水?能給你飯吃?能教你讀書?”有人叱罵他,“忘了本的王八蛋,嘴裏胡唚些什麽!”

類似的話語發生在燕都的各個角落,甚至傳遞到江南、西北。

盛朝上下盛行的求神拜佛之風,也隨之整肅。

這倒是意外之喜。

——

今年的黃河春汛來勢洶洶。

八百裏加急一封一封地傳入燕都宮城,滿朝文武嚴陣以待,就算想據此彈劾帝王的,都不由收了手,對此事嚴陣以待。

唯一算是好消息的可能是,因為不是雨水繁多的夏季,春汛波及的地方較為固定,包含寧夏、陜西、山西一帶。

寧夏位於邊疆,毗鄰西寧府,連帶著不受朝廷的關註,明慕上位後,特地劃了人去“支教”,情況才有所改善。

“本次汛災涉及三府十一縣,約有一萬六千零三十四畝田地受損,上田最少,約二千餘畝,中田及下田相當,各七千餘畝。受災百姓十二萬戶……”

多日下來,官員們已經習慣了小皇帝與眾不同的作風,也逐漸向陛下習慣的方式靠攏,不再長篇大論,而是用簡潔的數據匯報。

明慕回憶起以前看過的汛災文書,和夏汛相比,春汛波及的範圍確實不大……

但春季是正要種植的時節,許多農人已經插秧,等待收獲,此時一場洪水,下來不僅淹沒良田,還斷了收獲的希望。

這兩日看文書時,明慕了解過災情地區的糧食收獲情況,偏南一點的地方可以做到一年兩熟或者兩年三熟,中北部地區只能做到一年一熟,偏偏這些地方受災最重……

“現在如何?百姓可有避難?”明慕想起之前呈上來的奏疏,道,“有知府日前上過一份奏疏,朕叮囑他便宜行事,必要時直接開倉放糧。今年受災這幾地,可減免稅收……”

春汛的主要原因是黃河上游冬日結冰的冰塊融化,導致水量突然增加,進而決堤。這種情況比夏汛更可控,以往也有了預案處理。

“陛下。”有人持反對意見,“湖廣、江浙一帶是稅糧大戶,已經減半了六年的稅收;如今只是春汛,又要減免寧夏、山西一帶的稅收……夏汛如何?如此減免下去,明年又要如何?”

明慕看了看這人的站位,理應是四品官那一撮。

他非常想據理力爭,這些百姓已經受了災,沒必要再加上沈重的稅收……

可古代國庫的主要來源就是稅收,明慕當然能開內庫,將缺的這一部分補上,但是內庫用完,他又要從什麽地方補?再者,朝廷還要將稅收中的棉花用以棉甲制作,甚至要額外出一筆購買費用。

天上又不會掉下銀兩。

這就是將金銀本位當成流通貨幣的痛……古代經濟系統容易因為這個坍塌,若是改革貨幣系統,說不定還能多撐一段時間。

沒錢啊……

明慕真沒想到,最棘手的問題居然是沒錢。

“朕意已決。”明慕想到封地內養的那些肥羊……啊不是,親王,終於有了底氣,強硬地決定。

如今傳承的親王還有九個,郡王十幾個,周王抄家抄出了金銀幾十萬兩,古董字畫折價也不少錢,封地稅收回歸盛朝,也能補充一筆。更何況親王還有萬石的歲俸。

剩下的那些親王郡王,明慕倒也不要多,每人分一半出來,上下齊心,把今明兩年過了就行。

從長遠來看,最賺錢的當然是商貿,如今快要到了世界大航海時代……盛朝的旗幟未免不能飄在大海中,混個日不落帝國的稱號,豈不美哉?

明慕心裏有了主意,隨後發問:“況且,夏汛難道不能避免嗎?滿朝上下,居然沒有能治水的能人?”

夏汛是多日暴雨造成的水位上升,雨水不能避免,但總能鞏固堤壩——甚至春汛也能用這種方式避免。

他的話音剛落,原本還有些聲響的早朝瞬間安靜下來。

明慕:……

不是,他倒是知道古代治水有難度,但是不至於一個人都沒有吧!

明慕嘆氣扶額:“自古汛災後或接病疫,朕欲廣發天下名帖,請名醫前往災區,防疫治病。”

原本死氣沈沈的朝堂又忽然活了過來,大加讚賞明慕的決策:

“陛下心懷百姓,有所能為!”

“如此一來,便不用擔心疫情蔓延之事,防止死傷。”

“屬實是我大盛之幸……”

“但是。”

明慕峰回路轉,輕咳一聲,“盛朝國庫不豐,給不了太多的金銀報酬,朕決意,若有自願前往災區,持續至災情結束的醫者,往後兩代不必受戶籍之束縛,可自由科舉。”

他不聲不響地丟下戶籍這枚炸彈。

“陛下!戶籍之事乃是國朝之本!”

“若只以此便能更易戶籍,豈有穩定可言?”

“陛下之令,天下無不服從,何必給予報酬?”

明慕看了一圈,提出反對意見的大多是四品以下的官員,職位稍高一些的都默不作聲,仿佛默認了小皇帝的做法。

“朕意已決,退朝!”

明慕快快樂樂地說完這句話,便在隨侍的陪同下離開早朝大殿,留下身後亂成一鍋粥的朝堂。

早朝之後是例行授課,課程結束是午膳,直到下午,明慕才有了自己的時間。

奏疏很多,起碼一半都是彈劾他的,明慕淡定地讓闞英幫他先分類,又讓人去叫來賀隋光——前幾天因為黃河春汛的事情耽擱了。

“陛下,明日便是谷雨。”闞英在一旁提醒,欲言又止,“今年的聖壽……”

“我現在哪有心思過生日呢?他們送禮給我,我便賜宴一桌吧。”明慕慢慢地翻看篩選後的奏疏,回答道。

闞英心中嘆氣。

他知道問出來可能是這樣的結局,唯有心疼——這可是聖上登基後的第一次壽宴。

過往的那些年,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虧,都沒有正式地過一次……

他只為陛下委屈。

朝上的那群腐儒,只為了自己的利益著想,生怕多了科舉之人,占據了他們的利益。渾然忘了陛下的聖壽便在明日,為了春汛,只能獨自在宣政宮過。

闞英越想越為陛下委屈,恨不能抹淚,不過明慕的心情倒是還行。

雖說春汛讓他措手不及,但免稅、避災等一系列下來,尚算控制之內,接下來就是尋朝中的治水之人,盡量減免夏汛的損失。

太醫院的醫者被罷免一批,人手嚴重不足,明慕之前還想要怎麽招人,本打算用脫籍來作為好處,現在先緊著災區,春汛過了再說。

此外,藩王那邊也得催一催,他分明下了旨,怎麽什麽動靜都沒有?再如此,他幹脆直接將這些人的歲俸扣下。

宰大戶嘛,明慕完全沒有心理負擔。

他們趴在盛朝之上敲骨吸髓,簡直看了手癢,很值得下手狠狠出血。

正想著,下一份奏折居然來自寧王。

寧王自開國時便有傳承,算是老牌藩王之一,雖說血緣關系和明慕隔得很遠,但一聲叔叔還是能喊的。

奏疏中的內容尚在明慕的預料之內,無非就是哭訴。哭世子體弱,恐怕受不了路上的舟車勞頓,他一把年紀才有這麽一個孩子……

太沒新意了,簡直讓人看著打哈欠。

明慕隨意回了幾句:“燕都中有最好的名醫,定能解世子之憂。若世子真不能來,倒也不要緊,朕這還有許多未曾冊封的宗室……”

後語未竟,給人無限遐想的空間。

只要是皇室有血緣關系的,基本都有冊封。而那些輪不到冊封的,和皇室關系已經很遠很遠,血脈被稀釋得很淡薄了。要是明慕將王位封給他們,寧王在家估計會氣到上吊。

寫完後,他心情很好地抽出下一本。

這本借口的新意倒是更上一層,說世子年幼頑劣,若在宮裏居住,恐怕沖撞到皇子殿下。

明慕搖搖頭,想借那個孩子刺激他?好笑。

於是提筆便回:“皇叔不必多慮,明琮年幼,還需靜養,朕已決定先讓他遷去行宮,等啟蒙時再回宮念書。”

就這麽回了幾封,明慕有些無聊,心道幹脆叫儀鸞衛一個個上門□□……不是,上門拜訪就得了。

有這回奏折的時間,他不如多想想春汛,汛災後容易出現瘟疫,疾病肆虐。

既然提到汛災,那麽旱災也得考慮,夏季容易幹旱,旱災之後,爆發的蝗災更是噩夢。千百年下來,應對蝗災的方式已經有很多了,最好的還是生物防治法——也就是引入蝗蟲的天敵,簡單來說就是趕鴨子吃蝗蟲。

百姓避難情況又不知如何了,古代的運輸能力實在不能恭維。

想到這裏,明慕快速寫了一份金箋,著人送去內閣:“去給蔔閣老。”

跑腿的小宦官行了禮,捧著金箋立刻跑走了。

站在殿外的賀隋光看向身邊如風一般走過的宦官,動作微頓。

前面領路的宦官見他停下了動作,提醒了一句:“賀三元?”

宮外多稱呼他的官職,唯有宮內,喜歡用這個稱呼。

賀隋光身著官服,跟了上去。

他知道陛下找他的目的,和那枚種子有關。當初上交時不覺得如何,如今真的送了上去,陛下召見,反而開始緊張。

例行的行禮後,明慕屏退了殿中伺候的近侍,連闞英都沒讓留下,最後,整個文華殿中只留下了兩個人。

他從禦座上走下,來到賀隋光面前,打開手裏的A4紙條,低聲說:“奇變偶不變?”

賀隋光還是第一次和小皇帝離這麽近。

對方說話間的氣息落到臉上,激起後背一陣癢麻。

所以,在聽到話語後,他沒有第一時間回答,反而眼神呆楞楞的。

明慕又問了一遍:“奇變偶不變?”

這回聽清了,不過賀隋光不大理解這句話的意思,腦海中的系統為了“省能量”,並不是時時刻刻關註他,只有在他決定送出錦囊時,出來說了一句:

[你真的要送給嘉元帝?]

賀隋光嗯了一聲,沒有多言。

[好耶!我給這個種子加個buff!]

系統的很多話他都不能理解,只能隱隱知道,送給陛下的種子,應該比他手上這枚要好些。

“陛下,這枚種子並不是臣所有。”賀隋光斟酌著語言,嘗試解釋他腦中的那個奇怪東西,“科舉之前,臣腦海中忽然多了一道聲音,自稱‘系統’的……”

“原是如此。”

明慕心道可惜,不再試探。

他想,既然有系統,說不定賀隋光也是穿越的?抱著或許遇到同伴的想法,明慕才會試探性問出那一句。

原來只是古代人綁定系統……沒關系,那也很好了!

“你可以讓那個系統和我說幾句話嗎?”

賀隋光比明慕高一點,看向對方時要擡頭。

因為這個角度,賀隋光能清晰地看見小皇帝眸中的希冀,以及一閃而逝的淚光。

不知為何,賀隋光心中一慌,簡直用了此生最為和緩的聲音:“陛下莫要著急,臣這就喚醒它。”

明慕也感受到眼睛的朦朧,低下頭,悶悶地嗯了一聲,然後用力揉了揉眼睛。

他真的很希望,能在這個陌生的時代,有一個了解前世的同伴,哪怕是一只貓、一只狗、一只小鳥都可以。

只要能理解他的話,就可以。

[宿主!是嘉元帝!]系統醒來後,近距離看到明慕的側臉,尖叫聲簡直響徹雲霄,[讓我拍拍!讓我拍拍!]

它是無數科學家和歷史學家耗盡心血制造的完全版系統一號,從一萬年後的星際來到這裏,攜帶了足以改變歷史的知識以及物品。

或者說,它的任務就是改變歷史,改變嘉元帝的命運。

賀隋光忽略那些無意義的尖叫,簡單開口:“陛下,它已經醒了。”

明慕眼角被揉紅一片,此時試探著打了個招呼:“你好?”

[!!!!寶寶你好!我叫強國系統一號!來自一萬年後!您是星際科學家和歷史學家們收集各個小世界資訊後,被全網投票選中的最意難平人物,並讓我來幫您改變命運!]

系統叭叭叭地說了一大堆,隨後特別羞赧地回了一句:[你好呀。]

賀隋光:……

有的時候他真覺得這個系統挺癲的。

他將系統的話簡單潤色,說給明慕聽。

明慕:“哇……”

一萬年!星際!

貧瘠的想象力完全想不出來,但是好神奇。

“可是你來幫助我,難道不會改變歷史,進而影響未來嗎?”明慕問。

[不會噠!星際包含許許多多的世界,未來大融合之後,時間穿越已經成為很流行的事情。您是其中一個C級文明的歷史人物,而那個C級文明已經加入星際聯盟,過去不會影響未來。我來這個時間點的難點是跨越時間太久,以及需要攜帶一些退化種子、古董裝備和故舊資料……]

明慕繼續哇了一聲。

他覺得很神奇的那枚種子,居然算得上“退化”?

“那個C級文明是地球嗎?”

明慕心裏有著隱隱的激動。

他好希望能見到故鄉的人,獲得故鄉的一點資料,哪怕對方來自一萬年後。對他而言,地球和盛朝之間的五百年是明慕一輩子都無法跨越的鴻溝,而在系統的一萬年面前,這長度幾乎不值一提。

[地球?那是什麽?好像沒有聽說過。]

賀隋光說出這句話後,立刻看到明慕某種的希冀漸漸破碎,最後露出悲傷的底色。

他住了嘴,伸出手想扶住明慕,不願意繼續說下去:“陛下?”

“我、我沒事……”

明慕緩緩地眨了眨眼,有晶瑩的淚珠從眼眶裏面湧出來,很快被繡著紋樣的袖子抹去,聲音都是濕潤的:“我沒事。”

他已經清楚了,這個系統是來自盛朝的一萬年後,在那個星際,沒有地球,沒有明慕熟知的父母、親友、乃至培養他的整個社會。

明慕獨自在這裏,就算死了,靈魂也不能回去。

想到這個事實,明慕又忍不住抹了抹淚,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掉,哭的鼻子都紅了,哽咽著說:“我沒事,緩一會就好了。”

“陛下……”

賀隋光完全手足無措了。

他很少、應該幾乎接觸不到這麽容易流淚的少年,在西寧府,風沙太大,所有人都堅強地活下去,沒有時間哭泣。

那雙握慣了筆桿子的手緩緩擡起,生疏地拍了拍小皇帝的後背,賀隋光學著阿娘哄幼妹的樣子:“寒不能語,舌卷入喉,隴頭流水,鳴聲嗚咽……①”

這首歌謠,是西寧府的常見民歌,也是瓊林宴上小皇帝的後半句。

“謝謝你。”

過了一會,明慕的情緒總算緩了過來,努力露出一個微笑:“你唱的很好聽。”

“多謝陛下。”賀隋光止住聲音,及時收回手,掌心微微發燙,退後了一步,拉開君臣應有的距離。

明慕倒是清楚對方的意思,不是嫌棄他,而是封建君主的地位著實特殊,會有師生之情,但很少會發展出友誼。

反觀他,在下屬面前哭哭啼啼,這才叫奇怪。

“你想要什麽獎勵?”明慕冷靜下來,隨後問。

賀隋光的掌心又灼燙起來,他恭敬跪下,額頭輕輕貼著地面:“臣想為陛下分憂。”

也就是升官?

明慕仔細想了一下對方的職位,歷年狀元都會先到翰林院,當一個六品的編纂,歷練幾年後才能慢慢地升官——甚至上一屆狀元還在翰林熬資歷。

“郡主將要入宮讀書,你來上書房做侍讀。”

太傅、侍讀、侍講等,都是未來的班底,也是心腹,等輔助的皇子或者皇女登基後,自然青雲直上,官運亨通。

明慕情況特殊,太傅等都是後來選的,甚至可以說,朝堂之上還沒有他的心腹。

“是當郡主的侍讀,還是當陛下的侍讀?”賀隋光問道。

言下之意便是,是要他當郡主的心腹,幫助奪嫡,還是當陛下的心腹,入朝為官?

“自然是朕的侍讀。”

明慕的眼角還殘留淚意,思維已經靈活切換到工作狀態,眼神灼灼,直勾勾地盯著賀隋光:“賀三元,你想清楚了?”

賀隋光沒有擡頭,只道:“臣遵旨。”

——

招攬名醫的告示貼出之後,幾乎瞬間,便成為街頭巷尾津津樂道之事。

他們的陛下大刀闊斧,並不拘泥於“祖宗規矩”,之前有帝王想過廢除戶籍制度,但都不了了之。

這還是第一次做出了實際改動。

醫戶們更為躁動。

往後兩代可以正常科舉,能在朝中做官,長此以往,未免不能叫醫戶脫離匠籍!

萬般皆下品,唯有讀書高。醫戶因為戶籍制度的緣故,在社會上地位不高,卻得一代代困在其中,不得脫身。

不少醫術高超的醫者,都背上行囊,去開了路引,打算前往災區。

“老漢,你年齡不小了,還帶個孩子,還千裏迢迢去寧夏?”

當地負責路引的裏正見到一個白發蒼蒼的醫者,背著簡單的藥箱和行李,身邊還牽著一個不足十歲的小孫女。

他於心不忍,提醒了一句。

“家裏只有我和囡囡了,不帶她去,要怎麽辦呢?”醫者摸了摸小女孩的發揪,嘆了一口氣。

他若是去往災區,小囡囡以後就能讀書科舉,偏偏這孩子想要學醫。

“行吧。拿上這個,去縣衙。”裏正開了路引。

他們負責醫者水平的判定,假若災區有學藝不精者,造成了重大的事故,從路引中能一路追溯到開發路引的裏正,一連串人都要吃掛落。

眼前的醫者在本地很有名,經常為鄉裏鄉親治病。若是貧苦人家,更是不收分文,醫術有目共睹,因此裏正的路引開得也很痛快。

“去了縣衙後,有專門的人負責將你們送去災區,老漢年紀大了,會分你去輕松點的地方。”

聽完裏正的這句話,醫者有點急,生怕因為自己拖了後腿,不能享受到後代脫籍的待遇:“我不輸那些年輕人,累的活,我也能做。”

“這可不歸我們管,老漢,得看災區情況,有人負責分配。”裏正更清楚一整套的流程,多說了幾句,“你放心,此次前去的都能享受脫籍待遇,若表現良好,說不定有更好的獎勵。”

見老漢還是一副擔心的模樣,裏正無奈地擺手:“你不信我,總得信陛下吧,這可是陛下親口說的,還能有假?”

只是這樣普通的一句話,卻立刻讓老漢放了心:

他家囡囡會認字、會算數,就是陛下派人來教的,既如此,脫籍之事必然造不了假。

【作者有話說】

已經在構思番外了(bushi)預備寫一個現代(小慕本來的家)and一萬年後的星際,寶寶們有想法也可以提!

感謝在2024-07-20 18:17:51~2024-07-21 21:00:3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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